至爱书 | 《禅与摩托车维修艺术》
《禅与摩托车维修艺术》
Robert M.Pirsig著
前天双11,到了今天,从丰巢储物柜到物业办公室,我看三分之二以上的空间都满了,物业的会计和保安一道坐在门口抽烟吃盒饭。相对照的是信箱,好几个坏了,大敞着口,也不见主人找人修。
想来想去,最应景的训诫还是中国贤人的。范文正公那两句:不以物(打折)喜,不以己(单身)悲。
“物我两忘”,说来容易,可是在Robert Pirsig的这本在路上类型的书里,物和己最是难缠。物,忘不了,因为我胯下有个摩托车,我横穿美国的坐骑,忘记它,就是我的不真诚。己,倒是想忘的,本来旅行就是清空自我嘛,可是不行,我的车后边坐者个11岁的Chris,他是个定时炸弹,我不知道,他那颗继承了我基因的脑袋,什么时候会突然短路。
于是,他必须一边守着物,一边看着己。他觉得,别人对待物的方式很荒诞,他的朋友John有辆名贵的宝马,爱得要死,可是如果一时发动不起来,他就勃然大怒,把卖他宝马的商店骂一顿,然后丢给修理工。Robert就问了:你怎么就从来没有俯下身,去听一听发动机的声音呢?
西方的二元思维:主体对客体,肉身对精神,人对自然,有生命的对无生命的,都是二元的。可是摩托车,Robert说,这个人造物可以打破二元,人与机械,通过摩托车达成了一种肉铁相连,而不是汽车那样,一个铁壳子把人兜进去。当摩托车发动起来,你的眼前没有挡风玻璃,空气撞透头盔,让你的毛孔喷出响鼻。
但是己嫌弃物的时候不是更多么?骑摩托车旅行,是一件浪漫的事,但是要维修、保养摩托车,那是古典的行为,弄一手黑泥,满身都是油污,这很不浪漫,所以骑摩托车的人讨厌修车,也就不愿意去看车子各个零部件的关系,那就如同看到自己的死亡。
这种就二元如何统一的纠结,几乎以绝望为唯一的结局。Robert回顾自己之前的四十年人生,超高的智商,搭配不在线的精神状态,好不容易治好了,稳定了,现在眼看着我儿子大了,越来越像我那时候的样子呢。
物与己,哪个也放不下。放不下物,是因为我们无法无视现代生活的配置——再不讲究的人,也不能离开内裤、卫生巾和身份证吧,放不下己,则是因为总有什么东西,不管是你儿子的错乱,你太太的痔疮,还是你脚上的癣,在命令你自怜。Robert出发,其实不是为了超越二元之外(他过去曾为此而发疯住院),更不是为了完善某种个人哲学,而是,仅仅是,把自己先丢进行动,随后再思考。就这么孤注一掷。
与其在《禅与摩托车》里学哲理,学禅意,不如去体会它的诚实,Robert从来没有把自己当个哲学家,或者奔着畅销而去的人生导师,在书中,他每一次无言,每一次拆修摩托车,去罗列那些零件的名字,我都能看到,一个困惑上身的人,在设法推迟个人的下一次崩溃。
只是那次,他们爬山,突然山顶出现,Chris情不自禁地喊:Sky!Robert也得到一个顿悟:山顶通往蓝天,二元论似乎暂时打破了,而他和儿子也一时和解。不过,启示总是只对长久用心于一件事的人有效,脱离了这个前提,它就像一本书里的页码那样,只是常规操作。
Robert长得就是一副修理工的样子,朴实无华。后来Chris被人谋杀,Robert彻底空了万念,闲云野鹤地游历去了。这本书是他生命的一个意外,他要是再写,就会沦为刻意而为。他的后半生很长,却都不够用来忘却一个很难堪的事实,那就是:正是《禅与摩托车》换来的巨额版税使他得到自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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